在加沙城的一家诊所里，5 岁的西拉・阿布・阿克兰正第一次尝试用假肢走路。她全神贯注，小嘴唇不自觉地抿起。新假肢的脚上，穿着一双带有蕾丝褶边的粉红色小运动鞋，与她身上的粉红色连帽衫十分相称。
然而，这份看似普通的快乐背后，却是一段沉重的伤痛记忆。近 15 个月前，西拉的腿在以色列空袭中严重烧伤，最终不得不截肢。自那时起，她便一直在等待装上假肢的这一天。在加沙战争中，像西拉这样因以色列轰炸而截肢的儿童数以千计，这一景象令人痛心疾首。联合国人道主义援助组织人道协调厅称，这形成了 “现代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儿童截肢者群体”。
在长达 17 个月的战争期间，为截肢儿童和成人提供的物资与服务严重短缺。1 月中旬开始的停火，为援助机构创造了一个窗口期，得以运送更多假肢、轮椅、拐杖及其他设备。即便如此，据援助组织巴勒斯坦医疗援助（MAP）运营的残疾人项目负责人洛伊・阿布・赛义夫透露，这些物资仅能满足约 20% 的总需求。3 月 2 日，以色列禁止所有医疗用品以及食品、燃料和其他援助物资进入加沙，这扇刚刚打开的援助之窗瞬间关闭。而上周以色列重新展开军事行动，致使数百名巴勒斯坦人丧生，这无疑又将新增大量截肢者。
孩子们的身心创伤
在有限的帮助下，孩子们不仅要承受肢体残缺的痛苦，还要应对心理创伤。2023 年 12 月，西拉的母亲、父亲和姐妹在对她家的空袭中不幸丧生，西拉的右腿也严重烧伤。西拉的姑姑亚斯敏・阿尔 - 戈法里回忆说，一个月的治疗收效甚微，西拉常常在极度痛苦中尖叫。最终，医生无奈地截去了她膝盖以上的腿。“我想尽办法让她开心，但事实是，她能开心的程度有限。痛苦就是痛苦，截肢就是截肢。” 阿尔 - 戈法里无奈地说道。西拉看到其他女孩玩耍，会试图借助助行器跟上，却总是摔倒。她会困惑地问：“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和她们不一样？”
2023 年 10 月，11 岁的里姆在附近的空袭中失去了一只手，当时她的家人正在逃离加沙城的家。如今，里姆再也无法自己穿衣服、梳头或系鞋带。她的母亲乌姆・里姆说，如果找不到人帮忙，里姆就会生气地打骂兄弟姐妹。其他时候，她则把自己孤立起来，只是看着别的孩子玩耍。“有一次，里姆告诉她爸爸她想死。” 乌姆・里姆伤心地说，“还有一次，我们谈论肉，她说‘像宰羊一样宰了我’，还笑了起来。”
援助困境与惊人数字
据加沙地区康复计划的两位知名专家贾马尔・罗齐和侯赛因・阿布・曼苏尔接受美联社采访时透露，截至 2024 年 11 月，加沙约有 3000 至 4000 名儿童遭受截肢。世界卫生组织在 9 月曾估计，多达 17500 名成人和儿童遭受了严重肢体损伤，急需康复和援助。在战争期间，医院严重缺乏本可避免截肢的药物。医生们无奈地表示，许多本可轻易治愈的感染，却因药物匮乏，最终导致不得不截肢。
在以色列的军事行动中，几乎每天都有房屋和避难所遭到袭击，无数家庭深陷灾难。加沙卫生部周一公布的名单显示，在以色列的进攻中，有超过 15000 名 17 岁及以下儿童不幸丧生。这份名单中，包含近 5000 名 6 岁以下儿童，其中 876 名是未满一岁的婴儿。据该部统计，以色列的进攻已造成超过 50000 名不同年龄段的巴勒斯坦人死亡，超过 113000 人受伤，不过并未说明其中平民与战斗人员的具体数量。加沙约 230 万人口中，近 90% 流离失所，大片地区被摧毁。以色列在 2023 年 10 月 7 日哈马斯对以色列南部发动袭击后，誓言要摧毁哈马斯。在那次袭击中，武装分子造成约 1200 人死亡，其中大部分是平民，并绑架了 251 人。以色列表示，其目标是哈马斯，并将平民死亡归咎于该组织在居民区活动。
艰难的生活现状
去年 5 月，13 岁的莫斯・阿卜杜拉尔在以色列对南部城市拉法的空袭后，膝盖以上的腿被截肢。随后，一家人被迫逃到邻近城市汗尤尼斯郊外的一个帐篷营地。他的父亲侯赛因・阿卜杜拉尔说，停火期间，他们搬回了加沙北部的家乡贾巴利亚，然而，他们的家已被摧毁，只能住在废墟旁的帐篷里。莫斯的心理状态每况愈下，拄着拐杖在瓦砾中艰难移动。由于并发症，医生不得不从他的腿部截去更多，几乎到臀部。阿卜杜拉尔说，男孩得知身边一些朋友被杀害的消息后，心情更加沉重。“他一直难以接受自己的新状况。晚上在兄弟姐妹旁边也睡不好。看到儿子这样，我们心里难受极了。” 阿卜杜拉尔心痛地说。
援助机构的努力与阻碍
西拉正在加沙城的假肢和脊髓灰质炎中心接受治疗，该项目由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发起，为数百名截肢或瘫痪的巴勒斯坦人提供物理治疗、轮椅和假肢。但物资供应依旧有限。MAP 的马哈茂德・沙拉比表示，轮椅需求极为迫切，仅在加沙北部，每天就有 50 到 60 人需要轮椅。加沙地带国家康复协会执行主任阿尔 - 罗齐指出，以色列以材料可能具有双重用途或军事用途为由，阻止制造假肢的材料进入加沙。然而，负责监督援助的以色列军事机构 COGAT 却称，对加沙的医疗用品，包括轮椅、假肢和拐杖，从未有过限制。
渴望国外治疗
一些儿童截肢者已被撤离加沙接受治疗，但医疗后送的速度十分缓慢，每天仅有几十人，上周以色列的袭击后，速度进一步放缓。目前，多达 13000 名各类患者在等待出院机会。阿斯玛・纳沙什只希望能让 11 岁的儿子阿卜杜勒拉赫曼出国安装假肢。她说，当时男孩正在新建的努塞拉特难民营一所由联合国学校改建的避难所的摊位上卖东西，空袭突然降临。弹片撕裂了他的腿，医生最终没能保住。从那以后，男孩经常独自坐着玩手机游戏，因为他无法和其他孩子一起踢足球。其他孩子还会欺负他，叫他 “独腿男孩”。“看到他这样，我的心都碎了，却无能为力。” 阿斯玛悲伤地说。加沙儿童截肢者的遭遇，是战争残酷性的真实写照，他们的未来之路，依旧充满艰难与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