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周福进在北京东北一所优质高中附近购置了一套公寓，他原本期望通过出租来支付大部分抵押贷款。然而在过去几年，这套公寓的价值和他所获得的租金双双大幅下跌，致使他的家庭经济陷入紧张状态。
中国正经历通货紧缩时期，物价持续下跌，这与世界其他地区普遍面临的通胀压力形成鲜明反差。物价降低对部分人而言或许是好事，但通货紧缩实则是需求相对疲软、经济增长乏力的体现。
这些挑战成为周三开启的中国人大年度会议的背景。目前尚不清楚执政的共产党将采取何种举措解决此问题，不过部分经济学家预计政府支出会有所增加。观察人士也将关注年度经济增长目标的调整，过去两年该目标一直维持在 5% 左右。
物价下跌影响家庭收支
通货紧缩虽是抽象的经济概念，但在周福进的个人财务状况中有着具体体现，就如同影响着数百万民众一样。周福进位于北京密云区的公寓 2020 年购入时价值 200 万元人民币（约 27.5 万美元），他通过 80 万元人民币（约 11 万美元）的银行贷款支付部分房款。如今，他收取的租金已从每月 2300 元人民币（约 316 美元）降至 1700 元人民币（约 234 美元）。他每月的抵押贷款还款额超过 3000 元人民币（约 413 美元），而公寓目前价值仅约 140 万元人民币（约 19.3 万美元）。
大约在周福进购置公寓时，政府开始整治房地产开发商过度借贷的问题，这使得房地产行业陷入危机，众多房地产企业出现违约情况。周福进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经营着一家房地产经纪公司，过去四年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此后，他拓展了家居装饰服务业务，才得以维持收支平衡。
“鉴于我从事房地产行业，收入受到了很大影响。” 周福进向美联社表示，“我最大的支出是银行抵押贷款、汽车费用和孩子的教育费用。我削减了其他开支，比如差旅费。就连我的孩子也意识到挣钱不易，愿意少花钱了。”
在北京经营相框工作室的卢万勇称，如今他每天只能迎来一两位顾客，而疫情前每天有十几位。许多人现在更倾向于修理破损的相框，而非购买新的。前来装饰公寓的新房主也越来越少。卢万勇家的积蓄已所剩无几，他担心很快就支付不起店里每月 6000 元（约 825 美元）的租金。“我正考虑转行，但问题是我对其他行业都不熟悉。实际上，现在哪个行业容易做呢？”
“通货紧缩螺旋” 隐忧
专家指出，政府解决通货紧缩问题可能比应对通货膨胀更具难度，因为通货紧缩需要解决其背后的根本问题。
对中国来说，这是产能过剩（制成品产量过高，市场无法完全消化）以及因担忧经济低迷，消费者不愿消费、企业不愿投资共同作用的结果。此外，据巴克莱银行报告，除新冠疫情导致的失业外，住房危机已使家庭财富蒸发约 18 万亿美元。
“房地产市场繁荣时，人们觉得自己很富有。” 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Monash University）经济学副教授史和玲（He - Ling Shi）表示，“如果人们觉得自己富有，就会倾向于将收入用于消费。但随着中国大部分地区房价下跌，人们认为自己不像以前那么富有了，所以…… 他们想增加储蓄，减少消费。”
物价下跌时，企业利润也会受损。这可能引发所谓的 “通货紧缩螺旋”，导致企业裁员，进一步减少家庭收入，致使消费进一步降低，甚至可能引发经济衰退或萧条。惠誉评级（Fitch Ratings）去年 11 月曾警告，通货紧缩在中国正日益加剧，并敦促中国领导人出台能提振需求的政策。
与此同时，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对中国出口征收新的 20% 关税，马来亚银行投资银行集团（Maybank Investment Banking Group）宏观研究主管 Erica Tay 表示，预计今年中国的 GDP 增长将因此减少多达 1.1 个百分点，中国对美国的出口将下降一半。
政府应对举措与挑战
通货紧缩对中国领导人而言是个棘手问题，自去年秋天起，他们开始降息、降低抵押贷款首付要求。政府启动了让地方政府购买未售出公寓作为经济适用房出租的计划，并鼓励银行增加放贷。
但最高领导人往往将公开言论聚焦于执政党的成就，避免直接提及通货紧缩，因为这是个难以迅速解决的复杂问题。“他们尽量避免使用‘通货紧缩’这个词，因为他们认为这会让消费者更加恐慌。” 史和玲说，“如果消费者更加恐慌，就会进一步减少消费，从而使情况恶化。”
包括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金融学教授迈克尔・佩蒂斯（Michael Pettis）在内的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只有消费者获得购买力，经济才能实现再平衡。这需要减少流向非生产性投资的财富份额。
政府试图通过发放教育券来刺激消费，同时回避更为根本性的经济改革。“经济复苏应与人们收入增长挂钩。”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孙立坚表示，“政府应发放代金券，帮助人们购买所需物品，事实证明这是一种有效方式。”
标准普尔全球评级（S&P Global Ratings）首席亚洲经济学家 Louis Kuijs 称，中国需要解决长期存在的问题，包括工业生产过剩和国有工业效率低下。改革医疗、养老和教育体系将让人们 “对自身财务状况更有信心”。“短期内，任何增加家庭收入的举措都有助于促进消费。”Kuijs 说，“但或许更重要的是结构性改革…… 这需要强化政府在医疗、教育和社会保障方面的职能。”
